门掩昂杨

他说你要早悟兰因

阅微堂 【迟勤】终


    酣畅淋漓的晴事 ,总叫人身心放松,如沐了一场洗礼。

    罗勤耕偎在迟瑞怀里,分明是酣睡的模样,却因眼角隐有泪斑而化作纤微梨蕊,惹来迟瑞的无限怜惜。

    他叹了一口气,低下头吻了吻允卿的琼鼻,伸手抚过那渊清莹秀的脸庞。

    罗勤耕眼睑微颤,下一瞬便睁开眼,目光盈盈,清渺华泫。

    “醒啦?”

    浑厚低沉的嗓音,莫名叫人安心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了?哪里不舒服么?”

    迟瑞抚摸着允卿后颈的软肉,因着他兴致不高而眉峰蹙起。

    “没。”

    罗勤耕痴痴地看着迟瑞,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“你是在担心我的身体?”

    迟瑞挑了挑眉,刮了刮罗勤耕的鼻尖,心满意足地叹道:“牡丹花下死,做鬼也风流。何况允卿的风采,重瓣姚黄也不及万一?”

    罗勤耕被他这样狎笑一番,既羞又恼,在迟瑞面皮上拧了一把,神色沉凝。

    “阿瑞,人鬼殊途,天命难测,你我纵然情意相投,终也并非彼此的良人……命运作弄,概莫如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人鬼殊途,却也殊途同归。”

    迟瑞收起嬉笑神情,珍而重之地捧起罗勤耕的脸,重重烙下一个灼吻于他眉心。

    “允卿啊允卿,我迟瑞既答允了许卿一世长安、深情不悔,那便不会在乎这族类之别、生死之异。

    “之前是我猪油蒙了心,一时惶惑失去了你,现在我好不容易失而复得,纵使前路会叫我万劫不复,我也愿和你一起堕入深渊。”

    “阿瑞……”

    迟瑞眼中的蓁蓁柔情,一片片如桃瓣飘零,悉数落在罗勤耕眉间心间。

    此情无计可消除,才吻颌窦,又烙心头,麻姑垂两鬓,霜半怎堪休?

    “除非……”

    罗勤耕目光滞在迟瑞脸上,紧张兮兮地等他的下文。

    “除非你不要我了。”

    迟瑞抓起罗勤耕的手贴着自己脸庞,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啄他掌畔,目光里含着云罗一般的委屈与哀怜,叫人不自觉便想揉揉他松软的发,更兼吻一吻他丰神秀逸的面颊……

    “怎么会?我怎么舍得……”

    罗勤耕抿抿唇,终是看清自己的心意,闭上眼靠在迟瑞怀中,幽幽说道:“君愿与我赴黄泉,我自当奉一腔情深缱绻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迟瑞虽下定决心对罗勤耕不离不弃,可他在这俗世之中还有一个割不断的羁绊。

    他带罗勤耕回老家陪在奶奶身边,老人家很喜欢罗勤耕,虽说不太能接受孙子带了个男人回家,但也没有反对他们俩在一起。

    迟瑞曾经见过的那个道士,许是对这个痴情不已的年轻人印象深刻,心血来潮之下,竟然寻到了迟家,再一次见到了阴气缠身的迟瑞。

    “怪哉!怪哉!”

    见到迟瑞之后,老道士笼在袖子里的左手不断掐算,算来算去都万分不解。

    “你与那艳鬼纠缠多时,按说早该气泄元散,怎么可能迄今还不显病态?”

    “前辈,还请你注意言辞。”

    迟瑞对这老道士敬重是有的,可他这张嘴便轻亵罗勤耕,却是让迟瑞心生不快。

    “嘿嘿!一时失言!一时失言!”

    老道士讪笑两声,只见罗勤耕站在迟瑞身后不远,怯生生地看着自己。

    “无量天尊!”

    他见了罗勤耕这谪仙一般的形貌,忍不住诵了一句道号,裹紧自己身上的道袍,遮却了一身道行。

    罗勤耕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,只觉浑身各处像是被人拿针在扎,又像置身于炎炎大日之下……

    不过几步路的距离,却叫他走得分外辛苦,连面色都惨白起来。

    “允卿!”

    迟瑞扶住他,有些防备地看着对面的老道士,害怕这人会棒打鸳鸯。

    “不错,你身上未染杀劫煞气,还算得心思良善。”

    老道打量了罗勤耕一眼,隐隐明白了迟瑞为何至今还没有殒命。

    “痴儿!痴儿!”

    “道长!还请您指点迷津,给我和阿瑞一条明路!”

    “天命如斯,何来明路?”

    罗勤耕咬住下唇,准备给老道士跪下,但迟瑞却一把拉住他。

    “允卿,我们不需要求他什么,你是觉得我贪生怕死么?”

    迟瑞有些生闷气,谁知罗勤耕却低笑一声,一贯温柔的眉眼掠过一抹执拗与坚定。

    “你认定了我,我何尝不是认定了你?事已至此,便是你变心了,想松开我的手了,我也不会轻易放你离去!”

    语气没有半分凌厉,落在迟瑞耳里简直就是甘霖一样的承诺与表白。

    “那你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只是希望,道长能给我们一个延寿之法,好叫你可以侍奉奶奶颐养天年。”

    “允卿……”

    一心一意为自己考虑,这就是他的允卿啊!

    “咳咳――”

    老道士心塞不已,实在是看不得他们这样乱撒狗粮,便道:“办法么,也不是全然没有……”

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连绵一片的丁香凝成紫云,素洁的白玉兰在枝头上慵懒舒展,青灰色的墙壁被人画了几枝红梅,娇俏如精卫点地。

    迟瑞和罗勤耕按照老道士给的地址找到这“无垢山庄”来的时候,委实被眼前人间仙境一样的胜景给震撼到了。

   “非铜非铁亦非钢,曾在不周山下藏。

    不用颠倒阴阳炼,亦无水火淬锋芒。

    诛仙利!戮仙亡!

    绝仙过处有红光!

    陷仙变化无穷妙,大罗神仙血染裳!  ”

    一个朗润如春风拂面的声音轻吟出一段歌谣,随后笑着与人说话――纵然未见其人,可只听这声音,便让人觉得他必定是极爱笑的。

    “璧璧,你们天工偃师一脉,能不能仿制诛仙剑阵啊?”

    另有一个沉稳温润的声音回应他,这股子宠溺的滋味儿,迟瑞自觉不比他差。

    “花儿,为什么突然问这个?”

    “你又不是不知道面面和小景的近况,若是诛仙四剑的本体犹在,面面和小景也不至于需要东躲西藏。”

    “诛仙剑阵乃是杀伐重器,是天道杀戮本源之所在,我偃师一脉就算是仿制,也难得其间精髓。”

    素衣干练的连城璧走到山庄门口,看到迟瑞和罗勤耕后,垂下眼睑笑道:“贵客临门,有失远迎!”

    花无谢站在连城璧身后,探出脑袋来打量了迟瑞和罗勤耕一眼,张嘴便道:“两位神仙哥哥,你们来无垢山庄有事么?”

    这人美嘴甜的俏公子,一句话就叫迟瑞和罗勤耕卸去了心中略略的紧张。

    迟瑞深吸了一口气,站出来对花无谢和连城璧拱了拱手,学着电视里看到过的古代礼节,同他们俩见了礼。

    连城璧伸手虚托,笑着问了迟瑞和罗勤耕的来意。

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“人鬼殊途,二位贵客所说……”

    听罢迟瑞的话,连城璧刚想说些什么,花无谢却立马拉住了他的衣袖,可怜兮兮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瞧他这模样,分明已经被感动到不行,由不得连城璧无动于衷。

    昔年,周穆王自昆仑见西王母归,路遇一奇匠,自号偃师,声称能够造人。

    穆天子心生好奇,召见偃师之后见了他造出来的人偶,只见那人偶能说会唱,奔走弹跳大类活人,甚至还能向穆王的妃妾抛媚眼。

    此事传出,世人以为奇。

    殊不知,那匠人不过是天工偃师一脉的外门弟子,只学了些许皮毛,便跑去天子身旁献艺,想求一个富贵繁华。

    而连城璧则是偃师一脉的掌门人,不仅能够造出人偶,更能够生死人、肉白骨,几有女娲造化之能。

    那老道士也算是截门真传,这才有幸听说过连城璧的玄奇手段,恰好罗勤耕求问于他,他便把无垢山庄的传说告诉了迟瑞两人。

    至于能不能成……

    那就端看连城璧的心情了。

    或者说得更准确些,是要看花无谢的心情。

    要知道,当年后土大封告破,双生鬼王即将出世,天帝颛顼为防鬼族祸乱天界,下令斩断天梯,放弃人间。

    此举惹得刑天不满,舞干戚挑战天帝。

    只是天帝自幼修持,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,每劫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。

    挑战如此大能,纵然刑天再厉害,也只能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结局。

    花无谢既不忿于刑天的遭遇,又担心人间被鬼族侵占,便求连城璧帮帮刑天且重塑天梯。

    连城璧出手,让刑天无头而得活。

    由此,才有了“刑天舞干戚,猛志固常在”的传说。

    后来双生鬼王自相残杀,嵬将夜封印在天柱之中,此事才算了结。

    为了花无谢一句话,连城璧连天帝法旨都敢悖逆,如今人鬼殊途一说,自然也是不成立的。

    连城璧本来还想考验考验迟勤二人的感情,可花无谢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,他决定还是爽快点来得好。

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“昔年娲皇造人,以三光神水和九天息壤造就了人祖,后以人祖为模板,又抟土无数,方才有如今亿万人族。”  

    连城璧一边捏娃娃,一边给花无谢讲故事:“三光神水乃是元始天尊八宝琉璃瓶里面的圣水,九天息壤更是女娲娘娘在紫霄宫分宝崖得来的宝贝。

    “我观那罗公子形貌昳丽,简直非人世俗尘所有,正好我这儿还有一些祖上留下的两样神物,便以此为依,替他重塑肉身吧!”

    花无谢连连点头,揽住连城璧的脖子,把自己整个人挂在他身上。

    “神仙哥哥值得最好的!”

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从无垢山庄回来,罗勤耕已经有了新的身体,三魂七魄俱皆齐备,不仅与活人无异,更有了天眷之身。

    迟瑞拉着他的手回家,把人搂在怀里,听着彼此的心跳,这才相信了这一事实。

    拥有了新身体的生活和往常无异,却也可以说是天翻地覆。  

    但罗勤耕很庆幸这种变化――他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迟瑞的家人朋友面前,光明正大陪在他身边,不必有一丝犹豫地说爱他。  

    除此之外,罗勤耕的身体有了温度,可以温暖携风裹雪归来的迟瑞。  

    这是罗勤耕最在意也最欣慰的。  

    他们只是一对平凡而普通的爱人。  

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日子就这么温馨平凡的过着,迟瑞每天按时打卡上班,回家抱住罗勤耕腻歪,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码字,被满脸通红浑身发热的罗勤耕忿忿拍了几下大腿后,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帮罗勤耕搬书整理笔记。  

    安定下来的罗勤耕重拾作家的事业,新开了笔名继续投稿写作——原本笔名的允卿不能用了,他就换成了“迟允卿”。  

    以你之姓,冠我之名。  

    听到罗勤耕新笔名的时候,迟瑞眼瞳瞬间迷蒙,在床上好好折腾了罗勤耕一番,最后紧紧抱着罗勤耕温热的身体,心满意足的睡到日上三竿。  

    第二天,迟瑞就把储物间改成了书房。把从罗勤耕原来家里的书和资料都搬了进去,还去家具城买了一套祖母绿的布艺沙发,一下子就占去了近一半空间。  

    这之后,迟瑞把罗勤耕按在上面做过多少次,晶莹的泪珠湿了布巾多少回,温润儒雅的美人在深色映衬下皓质呈露,欺霜赛雪,惹得血气方刚的青年意乱几许,不消多提。  

    再后来,迟瑞央着罗勤耕和他办了一场婚礼。  

    只有迟瑞的奶奶和几个至交朋友出席,两人穿上白西服许下相爱相守的誓言。  

    迟瑞丰神俊朗,罗勤耕气质清华,两个再相配不过的人儿含情脉脉,交换婚戒,执手承诺此生。  

    坐在第一排的迟奶奶,浑浊的瞳孔盈满了泪水,若说先前她还有那么一丝介怀,如今,却尽数随着那句“我爱你”而作云烟散。  

    他们彼此相爱,彼此依靠,没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了。    

    这是迟瑞能给罗勤耕最体面最庄严的婚礼,虽说缺了一张结婚证,难免留下些遗憾,但这在他们曾面临的困厄苦难前实在不值一提,一个吻就能消弭,一场心意相通的情事就能抚平。   

     他们在一起,就够了。  

    “我罗勤耕何其有幸,得以遇见迟瑞。”  

    “我迟瑞三生情定,方与勤耕相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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